第一章是你贪心

　　“思楠病情告急，这个孩子你不能生了。”

　　怀胎八月，沈思鲸的身子骨却一点儿也没见长胖，反而消瘦了许多。

　　原本一张俏丽冷艳的脸蛋儿，此时看起来苍白清冷，呆坐在沙发上的样子好似被人抽走了魂魄。

　　“莫启桑，我知道在你和我爸妈眼里我的命一直不值钱，我沈思鲸生下来就是做沈思楠的移动骨髓库的，我认了。”沈思鲸沙哑着嗓子，面无表情地抬头看向眼前犹如神祇般高贵却冰冷的男人，颤抖的语气里带着恳求：“可这是我跟你的孩子，你就要这么杀死他？”

　　沈思鲸红了眼，死死地盯着莫启桑，渴望从他的眼睛里面看到哪怕一丝一毫的不忍。

　　可是事实却是……男人的脸庞仍旧精致完美，他的那双眼睛也仍旧冰冷得看不到一点温度。

　　他靠近沈思鲸时，周身的气场犹如西伯利亚不化的冰川一般，恶寒将沈思鲸团团笼罩。

　　骨节分明的手指将沈思鲸捏得生疼，冷倦的嗓音让她浑身僵硬：“原本就是你贪心了。”

　　短短的一句话，让沈思鲸骤然觉得身体犹如置身冰封之下的深海，喘不过气也逃不出来。

　　“我贪心了……呵呵。”

　　听到这句话，沈思鲸没忍住，冷笑出声。

　　沈思楠六岁因为病毒感染上了白血病，一度生命垂危时，沈氏夫妇选择了再生一个孩子来为她配型。

　　二十二岁的沈思鲸，从出生开始，便作为移动骨髓库为沈思楠提供了二十二年的骨髓，就连脐带血都没放过，可以说她就是为沈思楠而生的。

　　也许是因为病毒残留的缘故，沈思楠一直没能痊愈，于是沈思鲸的骨髓便如同取之不竭一样年年都要抽取。

　　从童年起，她就知道一个道理：所有人都爱沈思楠，其中当然包括莫启桑，而她，只是一个工具罢了。

　　只是偏偏不巧的是，她这个工具一不小心对姐姐的青梅竹马动了心，一动就是十年。

　　并且在一年前沈思楠病情恶化肾脏出现衰竭需要她捐赠肾脏时，人生中第一次向父母和莫启桑提出要求：她要嫁给莫启桑，给他生下个孩子，才能甘心捐献出自己的一半生命。

　　莫启桑答应得很爽快，结婚怀孕，这八个多月的时间里，沈思鲸觉得这大概是二十多年里自己最幸福的时光了，幸福到让她险些忘了自己无非只是一件工具而已。

　　现在，梦终于醒了。

　　“你笑什么？”

　　莫启桑眉目清冷，居高临下的脸上皱起了眉头。

　　沈思鲸摇了摇头，伸手去摸了摸他的脸，声音温柔道：“启桑，我们再等等好不好，再给孩子一点时间……”她想再留下最后一丝希望……

　　话还没说完，一只手便钳住了她的下巴，力气大到似乎要将她的下颌骨捏碎一般。

　　“思楠已经等不了了，你想反悔么？”

　　沈思鲸疼得眼眶一酸，恳求的眼神终于化作了一潭死水：“难道在你心里，孩子的命不如沈思楠么？”

　　她以为莫启桑哪怕多少也会有一丝犹豫，可是后者却只是冷冷地看着他，毫不留情道：“没错，这个孩子本就不该来。”

　　沈思鲸的眸子终于被莫启桑的冷漠冻成了冰，肚子里的孩子这时也好似有感应一般动了动，她下意识地立即抚上了肚子。

　　孩子已经成型，虽然莫启桑从没上过心，但是沈思鲸却日日跟他相处。

　　他的身体还跟她血脉相连，双眼还未曾看到这个世界的温柔之处。

　　如果说嫁给莫启桑是沈思鲸这辈子唯一自私了一次，那么这个孩子便是她下半辈子活下去的希望！

　　是他，让她明白了原来生命如此的伟大！

　　是他，让她知道了自己原来不仅仅只是一个工具！

　　所以，她一定要守护他！

　　沈思鲸伸手一个一个地掰开莫启桑的手指，死水般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他，一字一顿道：“既然如此，那我想告诉你。想反悔的不是我，是你们。”

　　“当初我们的契约黑纸白字地写着，等我生下孩子之后再捐赠肾脏。现在孩子还没出生，我是不会捐赠的！”

　　莫启桑凤眸骤然眯起，狠戾的气息顿时斥满周身，危险的气息汹涌而至。

　　沈思鲸了解，他这是生气了。

　　“你以为你能做主么？”

　　沈思鲸心早就冷了，她看着莫启桑棱角分明的脸，彻底明白了：无论她爱莫启桑多少年，这个男人都不会属于她了。

　　他的心里，只有沈思楠。

　　沈思鲸没有把握，她不知道就凭她，到底能不能跟莫启桑抗衡。

　　做了二十二年的工具，一朝突然反抗，她自己都还有些不习惯。

　　“沈思鲸！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自私自利的女儿啊！”

　　夹杂着哭腔的尖锐女声从二楼传来，沈母隋琳在沈父沈振南的搀扶下走下来，眼圈自然不是为了沈思鲸红的。

　　沈思鲸满脸麻木，根本哭不出来，冷冷地看着她的爸爸妈妈走到她跟前。

　　啪！

　　沈振南响亮的巴掌落在她的脸上，明明脸上都起了红印却愣是不见她的表情有任何变化。

　　她早就已经习惯了。

　　小时候她怕疼不肯打针抽骨髓的时候，迎来的打骂比现在可严重多了。

　　“你姐姐现在在医院躺着等你救命，你却只想着这个孩子？沈思鲸，你还是不是人！”

　　看着沈振南情绪激动，莫启桑没有阻拦，只是冷眼扫过沈思鲸。

　　后者抬手摸了摸自己滚烫的脸颊，喉咙里涌出来一股腥甜，让她忍不住笑出了声：“爸爸，你是在跟我讲笑话么？我沈思鲸从出生开始，你们还把我当人看啊？我不就是一个给沈思楠续命的工具而已么？”

　　沈振南脸色一怔，被违逆之后没有愧疚反而越发的生气，还要上来再打，却被莫启桑拉住了。

　　男人冷着脸只是摇了摇头，沈振南便顿时收敛了许多，毕竟现在沈思鲸的身份还是他的老婆。

　　“既然你知道自己是个工具，就做好你该做的事！”沈母眼泪一抹，虽然没动手，但是一句话却如同尖刀插在了沈思鲸的胸口。“这个孩子你必须打了，你姐姐的命比什么都重要！”

　　沈思鲸早已经站在崩溃边缘，看着自小就渴望得到她一个抱抱的母亲，她的声音都变得苍凉了许多：“比什么都重要……妈妈，我也是你的女儿，那我呢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