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空虚度

　　柴阁老一身正直，秉公为民。当今圣上年事已高，逐渐喜好佛经释文。

　　明历三年，圣上下令大修佛寺，命国库拨款五百万两精修佛寺，侍奉佛僧。

　　宫里宴请佛僧进宫讲佛经，整日里佛香缭绕，诵声不绝。圣上已经三天没有早朝议事了，百官每日早早进宫，在大殿等候多时，始终未见圣上身影。

　　柴阁老身为三朝元老，看不得圣上沉湎杂事，不兴国事。于是上书谏言，请求圣上停止修建佛寺。

　　圣上龙颜大怒，下令罢黜柴阁老官职，让其告老还乡，永世不得步入京城。其世代不得为官。

　　世人皆叹惋惜。柴阁老一世英名，终于皇上，爱民日子，临到老年，却不得善终。

　　柴阁老和夫人协同儿子柴厚德夫妇，一起回到家乡江陵。

　　其孙女柴凤英，前两年嫁给柴阁老的一个门生郑应物，和其夫君一起在京城居住。郑应物受到牵连，被贬官到京城下面的文县，当个太尉。头上还有个县令压着。

　　虎落平阳被犬欺。郑应物在京城为官时，因是柴阁老的孙婿，多少官员上赶着拍马屁，给着好脸色。

　　如今没落了，连区区一个县令都敢对他颐指气使。

　　郑应物在外面受了气，回到家里来脸色阴沉着，仆人小厮都小心翼翼，如履薄冰，生怕触怒他。

　　柴凤英在后室端坐着，脸上尽是担忧神色。不知道祖父祖母和爹爹娘亲怎样了。祖父年事已高，江陵离这里又远，水路曲折，不知他们可受得了。

　　郑应物踏进内室，悄声屏退丫鬟。自己站在门口看着他的夫人。

　　她穿着一件嫁与他时带过来的衣服。成亲以三年，她容貌依旧修丽，尽态极妍，即使穿着半旧的衣衫，也掩饰不了她的芳华。

　　成亲三年，两人还无所出。不是不着急，是他想要在朝廷上建功立业之后，方好有儿女绕膝。

　　两人相敬如宾，日子过得不温不火，倒也过得去。

　　想到自己的仕途，郑应物眼里闪过一丝不甘。“夫君，你回来了。”柴凤英终于察觉到门外有人，站起身来微微欠身。

　　因为自己祖父的事连累他被降职，夫妻二人原就单薄的夫妻情分，似乎更疏远了。

　　郑应物默不作声地看了她一眼，旋身离开，去了偏室。

　　柴凤英的眼神更加暗淡下来，那边是他成亲以前就有的通房丫鬟紫娟的住所。成亲之前祖父也知道，但还是劝自己郑应物是个值得托靠的人。柴凤英最听老人的话，就嫁了过去。

　　祖父没有被贬职回乡的时候，她和夫君还是琴瑟和鸣，也曾过过一年的恩爱时光。

　　只是后来越发的就没了话题。或许还是她刻板死守，没有情趣吧。不久她就知道后院的后院，还住着他的暖房丫头。据说是和他一起相依为命的表妹。

　　早年间父母双亡，只得投靠表哥一家。不久郑应物父母也去了，就跟着表哥。

　　柴凤英嫁过来之后，她就一直避居在后院。郑应物从没让她出来见过人。柴凤英也当做不知情。

　　“小姐，你已经在这站了好久了。先进去休息一下吧。”丫鬟绿衣站在她身后，担忧地看着她。

　　绿衣是自己在家做小姐时的丫鬟，从小一起长大，情意深厚。

　　她眉毛忧愁地颦起，“你说，祖父和爹爹他们如今到哪儿了？”

　　家里落难，她竟不能不会相见，真真是担忧至极。

　　“小姐……”绿衣担忧地看着她，为难地开口。

　　“罢了，如今，到真是想念我在家的时候。那时候我还是祖父的孙女，爹爹的女儿。还可以随时地照看他们。

　　如今，却连见一面也难了。”柴凤英看着窗外慢慢黑下去的天，风雨欲来的样子，看着十分可怖。

　　“既然夫人像要回家，那为夫就成全你。这是和离书，夫人签字之后，明儿我就让人送你回去。”

　　随着一阵靴子踩在地上的声音传来，郑应物的声音也在她身后响起。

　　犹如晴天霹雳，柴凤英都蒙了，“夫君是何意？”怔愣地看着他拍在桌子上的纸张，上面的字密密麻麻，浑然一团黑影，看不真切。

　　“夫人他日不是名动京城的才女吗?怎么连一句简单的话也听不懂？”郑应物讽刺地看着她，神色冷凝。

　　丫鬟绿衣紧紧地扶着小姐，眼里也是不敢置信。“姑爷……”

　　“闭嘴，我和你家小姐说话，什么时候轮得到你一个奴才插嘴？”直接暴怒地声音，激得柴凤英一哆嗦，绿衣又气又急地看着她，“小姐……”

　　“没事。”她伸手安抚地握了一下绿衣的手。“你帮我拿笔墨过来。”

　　绿衣不敢置信，“小姐！”然后破罐子破摔，“姑爷，我家老爷待你不薄，把你当门生，处处提把你。

　　当初，也是你求娶我家小姐，老爷就把小姐嫁与你。如今，我家老爷官位被夺，你就迫不及待地要休了我家小姐！”

　　“住口！”一声尖锐的声音响起，却是柴凤英。她自己去取了笔墨过来，直接在纸上写上自己的名字。然后递与郑应物，做了三年夫妻，还是看不清他。

　　“劳烦郑太尉了。”她即可改了称呼。郑应物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，原本以为她会不堪忍受，求着自己不要和离。如今，倒是自己错看了她。

　　不过，现在也没有必要了，“明早我就让人送你们去江陵。”

　　柴凤英扯着嘴角笑，“如此，倒是劳烦郑太尉了。”

　　郑应物看着她波澜不惊的脸色，心里莫名其妙地烦躁，“哼”了一声，甩着袖子离开。

　　直到他的脚步声出了后院，这里重归宁静。柴凤英一把松开袖子里紧紧攥着的拳头，无力地坐在椅子上。

　　“小姐！”绿衣哽咽着上前，一脸不忿。“他太过分了！”

　　柴凤英勉强一笑，“如此，倒是可以回家相伴祖父他们了。”只是不知道自己回去的时候，他们会被会被自己气到。

　　绿衣还要再说，她摆摆手，“我们收拾东西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