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章 贱蹄子

　　我从未想过，我曾梦寐以求的再次相见，竟会在这个时候出现。

　　窗外乌云密布，周围人声嘈杂，我盯着面前这双如漩涡般黑色的眼睛，第一反应是：逃。

　　逃，我必须逃！

　　我转过身想跑，可身子刚一动，迎面就挨了一耳光。

　　穿着黑色貂毛，戴着大金链子的婆婆王氏，插着腰指着我的鼻子骂道：“你这个小贱蹄子，跑什么跑，临到头不想生了是不是？我告诉你，你是我花大价钱买来的，你要是敢跑，老娘我非得打断你的腿不可！”

　　婆婆这一巴掌，彻底将我打醒过来，周围嘈杂一切向我扑面而来。

　　婆婆凶恶的嘴脸，四周人群的指指点点，我转过身，果然看到他拧着眉头，满脸复杂的看着我。

　　那一瞬间，我扶着我九个月大的肚子，恨不得当场挖个地洞钻下去。

　　他是我的初恋，也是我唯一喜欢过的男人，曾经我恨不得把自己扒层皮，都不愿意在他面前有丁点失态。

　　可是现在，在我为了点钱，挺着大肚子，准备给别人当生育机器的时候，他却出现了。

　　他看着，脸上有说不清的意味，而我那恶毒的金主婆婆，还在旁边不断的咒骂我。

　　“你这个臭婆娘，赔钱货，你到底生不生？我告诉你，你要是敢不生，我就把你卖了，卖到山窑子去，让你成为千人骑万人睡的贱货，我看你到时候生不生！”

　　她咄咄逼人的态度，逼得我后退两步，我抬头，看到母亲满脸焦急的姗姗来迟。

　　我以为她是来帮我的，可是她见我的第一句就是：“巧巧，你又在闹什么脾气，还不赶紧去把孩子生了，这都拿了钱了，难不成你还想让我退回去不成。”

　　“就是，卖了就卖了，临到头了还想反悔，都做了婊子还想立牌坊吗？”

　　“巧巧，别闹了，乖，都做到这个地步了，赶紧去把孩子生了吧。”

　　眼见着面前的两人越吵越凶，我内心绷到极点的情绪终于爆发了出来。

　　“别吵了，你要生自己找人生去，我不干了成不成！”

　　我一声暴喝，终于换来了耳边片刻的安静。

　　可是片刻之后，原本就情绪激动的婆婆直接炸了。

　　“好你个贱蹄子，要翻天了是不是？当初跪着求我给钱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态度，怎么，拿了钱就想不认人了？我看你是活腻了找抽是不是，是不是！”

　　婆婆一边说着，一边要上来抽我。

　　我一时躲闪不及挨了一耳光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知道他在身后看着的原因，今天的我半点忍耐心都没有。

　　我捂着被打的脸，冷笑着告诉她。

　　“打啊，你打啊，反正你儿子的孩子在我肚子里，你今天要是打死我了，正好一尸两命，咱谁也别想落下好！”

　　我不说还好，我一说婆婆越发激动起来，什么都顾不上了，黑着脸真的要冲上来打死我。

　　“你这个小浪蹄子，我看你是活腻歪了，我今天不教训教训你我都不是人了！”

　　婆婆说着，拿着包包一个劲的往我身上砸。

　　她那包上挂着金链子，刮得我的脸上生疼，可是这次我没躲，我以后也不会躲。

　　这个孩子怀了多久，我就受了多少委屈。

　　我妈不把我当人看，弟弟生病，她为了医疗费强行卖了我，这个女人也不把我当人看，只把我当成一个会生育的畜生，能打就打，能骂就骂。

　　她是个疯子，是自己儿子死了，都想为他成家立业、延续后代的疯子，要我以后都和这么一个疯子在一起的话，我还不如现在就死了算了。

　　心里想着，在对方扛着椅子砸过来的时候我没有躲，而是应声撞了上去。

　　哗啦一声，椅子碎了，有什么东西从我脑袋上流了下来。

　　我恍惚的看着面前错愕的人，得意的笑了。

　　看吧，是你们想让我死的，现在我死了，你们谁都别想讨着好。

　　可是我的得意还没有持续多久，一双温热的手已经扶了上来，与此同时，还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冷凝着开口道：“都还愣住干嘛，还不赶紧救人！”

　　“可是，主任，那边陈董事……”

　　“那边让他先等着，陈护士，你去安排手术室，病人大出血，需要进行伤口缝合以及立即生产，其他人赶紧我给让开，病人死了，你们负得了责吗！”

　　我勉强抬头，恍惚间看到了他的脸。

　　总是紧抿的唇，挺翘的鼻子，精致的眉眼……

　　还是我熟悉的那个顾念，只是这脾气，似乎比以前暴躁了不少。

　　以前他再急都不会让人看出来，可是今天他抱着我，我能明显的感觉到他的身体在颤抖，他额头上大颗大颗的汗珠在往下滴。

　　我想告诉他，不要急，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事，可是我张了张嘴，什么都没说出来。

　　肚子很痛，非常痛，我肚子里那个好不容易怀上的孩子在告诉我，他不想死，他急着要出来。

　　可是我不想，我不想让他出来。

　　他不是我的孩子，不是我心甘情愿怀上的孩子，他的父亲早就死了，她的母亲，不过也就是他奶奶买的一个子宫而已。

　　他出生以后，注定得不到他想要的父爱和母爱。

　　既然这样，还生出来干嘛呢？

　　还不如跟我一起死了，得个清净。

　　可是，他不这样想。

　　他吵吵着要出来，用手脚不断踢打我的肚子，我疼得险些昏厥过去。

　　顾年在这时候，抓住我的手，盯着我的眼睛，认真的告诉我：“曾巧巧，不准睡！听到没有？你要是敢睡，我现在就掐死你信不信？”

　　顾年冷着张脸，说得很认真。

　　记得他上次这么认真，还是在我们分手的时候。

　　那时候的他，也这么抓着我的手，认真的对我说：“巧巧你不准走，你要是敢走，我掐死你信不信？”

　　可是向来怕我的他，到底还是走了，向来言出必行的他，第一次失了言。

　　而这次，我抓着他的手，同样认真的告诉他道：“顾年，你掐死我吧。”

　　顾年愣了下，我看到他眼底有一瞬间的失态，但紧紧只是一瞬间，下一瞬间我就听到他猛然喝道：“孕妇现在已经脱力，放弃顺产，准备剖腹！”

　　我想要告诉他不要，这不是我要的孩子，我再也不要做逆来顺受的生产机器了。

　　可是剧烈的疼痛袭来，我再也控制不住，直接晕了过去。